1

徐帆环顾四周，这可怜的房间处处透露着潮湿的气息，一如他面前的那个人一样，阴暗。

太阴暗了，徐帆甚至想不到别的词来形容他。

男人撇了撇嘴，嘴上的烟头还在不断喷射烟雾，在密闭的房间内缭绕。“以后，你就在这儿了。”

地下的阴暗房间内，一个白色的灯泡高悬在天花板上，成为唯一的光源。这光微弱到不能驱散寒意，不能驱散湿气，自然也不能驱散这里的阴气。

2

神奇的香烟让人沉醉。只要一口，香烟中包括的各种化学物质争相涌入使用者的口腔，顺流而下，充斥每一个肺泡，滋润而享受。吐出一口气，可谓是仙气飘飘；这仙气再随鼻孔和嘴二次吸入，快感成倍增加。

徐帆不由皱着眉头，他要习惯，要适应。作为那张毕业照上的三十分之一，他已经准备好付出一切。

每天的工作相当枯燥。房间是徐帆的，男人说了，每个菜鸟都是从这样的小房间起步的，要是徐帆能右迁高位，小房间就收拾留给下一只菜鸟。房间里的案台是金属制的，相当笨重，但是特别好用，徐帆的工作就在这里展开——加工进来的原料，然后扔给隔壁房间里的另一只菜鸟。

每天三次，几十只菜鸟围坐在另一个大不了多小的房间，由打扮妖艳的女人端上来三四盆黑色的不明固体。徐帆真的无法从外表辨认这是什么，女人会喝到“爱吃不吃”。菜鸟们都是年轻的小伙子，但各个面黄肌瘦，眼睛无光。

也许自己也差不多，徐帆心想。

3

徐帆越干越卖力，他成为这一批菜鸟中第一只成为老鸟的鸟。从今天起，他一天能有一半的时间跟在男人后面当跟班。

男人每天有一半的时间会出去办业务，他会带上那几个老鸟，锁好三道安全门，然后等电动机一边发出刺耳的声音一边吃力地提起车库卷帘门。男人和老鸟们每天出门都会带几包香烟，被包装在纸盒里，尽显朴实，但是极为畅销。

徐帆对香烟产生了依赖，这从他第一天进来吸到男人的二手烟时就开始了。现在，他走路不稳，在阳光下跌跌撞撞，老鸟们跟他说，没事，多出来几次就能适应了。

是啊，他已经适应了整整三年的无光的房间，再重新适应一下有光的世界，不成任何问题。只是他的眼里处处都是彩虹，扭曲的世界让他想吐，他狼狈地冲向最外面的一道安全门。男人叹了口气，没说什么，在兜里按下遥控器，卷帘门又开始嚎叫。

4

徐帆毕业前的那个班，自组建之初就默默无闻。

“今天是在校的最后一天，明天起你们就要成为毕业生了。老师已经通知了你们的家长，以后——就别回家了。”

那一天，他们最后一次在阳光下拍摄了彩色集体照。

5

没有光的空房间里血肉横飞，他被反绑，被按在地上，双膝跪地面壁，已经流掉至少半升的血。

身后是另外两个菜鸟的血，他是最后一个。男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：“想不到啊，你们这些人是真的想死啊。”

徐帆虚弱地已经说不出话。在昏迷之际，他感受到了房间在震动。脑中尘封已久的记忆突然复活，这是定向爆破。

6

昨日，省公安厅联合我市警方破获一起跨境重大制毒贩毒案件，抓获涉嫌制毒贩毒人员42人，证据确凿充分。该制毒窝点位于城郊一废弃地下车库，犯罪分子将毒品制成“魔法香烟”进行交易。我市武警部队在掌握充分资料后从三个方向同时爆破、快速攻入，未开一枪而将贩毒团伙一网打尽，武警官兵无一人伤亡。

躺在只有一张床的空房间里，徐帆听他的同学给他读着这则报道。春日的暖光悠哉地萦绕在他的身边，只有一台生命体征检测器在不解风情地滴滴作响，告诉我们病床上的人活得挺好。

那个同学的身上穿着警服，徽章和勋章一起闪闪发光。“你知道的，上面不能给你颁荣誉和勋章，不然你的下半辈子就没法过了。”他说。

“首先要去戒毒，我可是吸了整整五年的二手毒烟。”徐帆笑。

那张集体照被再一次发送到了班级毕业群里，其中有28个彩色的人，和2个被打上灰白色调的人。“你这样活了五年，自己会觉得后悔吗？”

“你明明知道我会说什么，为什么还要问我呢？”徐帆又笑。